[原創]《預言錄》(五)
第五章:束縛
束縛著我們的,是無法了結的心願。
「染影,你……這是什麼意思?」被拖著到荒郊野外的鬼淵看著夥伴,有些難以理解的樣子。
「她可是你妹妹!你竟然……難道沒看見她的守護鍊子是純暗屬性嗎?」染影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的青年,是鬼淵從未見過的表情。
憤怒,認真,恐懼。從未看過他如此嚴正的對待一件事。一直以來,染影總是隨隨便便的、即使在任務中也常出錯,總是沒幹勁的樣子。
「我是魔術師協會的一員,必須完全遵守上級的命令。」鬼淵用茫然的眼神說道。
「不,你不需要。」染影露出悲哀的神情。
「你忘了嗎,你的能力──『絕對光明』。」破除一切暗屬性的事物,無論如何也不會受到此類傷害。
然而,這樣的你,卻學了黑魔術……
這怎麼可能!雖然很想這麼說,但這世上就是有如此不公平的人。
「為什麼你要放任自己被黑暗吞噬?為什麼不抵抗這扭曲的世界?你明明是活在光之下的人……!」染影用力搖晃眼前迷惘的鬼淵,朝他喊道。
「我早就、沒又回去的資格了……」鬼淵輕聲說道,既無力,又頹喪。
染影搖了搖頭,微笑。
「你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,你夠強,足夠保護重要的人。擁有絕對光明的你隨時都能離開這裡,離開地獄。」
「跟我不一樣。」
瞪大紫色的雙眼,鬼淵回頭看了下自己的夥伴,深呼吸了一口氣。
「去吧。」感覺到背後有人輕推他了一把,鬼淵閉上雙眼。
鞭上的束縛印記瞬間碎裂。
*
染影看著灰暗的天空,下起朦朧的小雨。
「啊……又是一個人了呢……」嘴角微微上揚,想起了過去與友人的片段。
看著你逐漸墮落,看著你走向我們的地獄,然後,看著你迎向光明。
鬼淵,有沒有人說過,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?
明明自己隨時都能回到光明的世界,但卻因為我已深陷地獄,而勉強讓自己留了下來。
為了陪一個已經汙濁了的我。
細雨飄落,輕灑在少年深藍色的髮梢。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。
爆炸。
戰爭的序幕,打響恐慌的軍歌。
小孩在睡夢中驚醒,眼前的畫面使他不知所措。
難以言喻的可怕木偶充斥在原本祥和的村莊裡,恣意放出殺戮一切的紫色火焰。明明就是木製的,卻不會被灼傷。
「不要啊──!」造成所有破壞的傀儡將他提起,白色的雙眼盈滿淚水。
他沒有被殺死,但卻被帶到更深沉的黑暗。
「去死吧!走開!我絕對不會聽你的!」陰暗的地牢裡傳來小孩子的尖叫,迷路的少女一不小心路過,看見鮮血不斷濺出的畫面。
「你最好安分點,否則……」人偶的面具下,傳來冷漠的聲音。上級的手中握著一把黑色利刃,即使只是木製人偶,但實力卻不容小覷。
「我不會屈服的。」小小的身影不斷顫抖著,但他的眼神閃耀著堅毅,恨意,以及叛逆。
「看來普通的封印無法束縛你……」
「那麼。」木偶舉起利刃。
小孩左右逃竄,然而牢房太過狹小,對方太過強大,一不留神,灼熱的痛楚立刻遍布心扉。
左眼狠狠的噴灑黑色的鮮血,被詛咒之刃劃過的地方開始黑化,詭異的紋路從眼睛一直延伸到全身,符文所及之處,疼痛隨之跟上。
「去死吧──!」小孩充滿怨恨的哭喊聲迴盪在耳際,他乘著對方得手之際搶過利刃,毫不猶豫地將木偶的頭、手、腳砍了下來。
同時,監獄炸了開來。
目睹一切的蘿格絲害怕的逃了出去,沒過多久就被捉回集中營。
如此強大的人、強的不是他的能力,而是他的意志。
這才是一個真正的魔術師所該具備的。
染影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冷漠的蘿格絲會來找她說話,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組成了個雙人組,成為新人之中備受矚目的。
然而,他們的成功率卻低的感人。
「你到底為什麼總是不認真呢?」
看著眼前少女的質問,染影只是笑笑,回答了一貫的答覆。
「沒什麼事是值得我認真的,那太累了。」
待在這種黑暗的地方,做著這樣違背決心的事。那我寧可失敗,好向地獄反抗。這是我最後的底線,如果可以,總有一天,我要離開地獄。
這是反抗,妳不懂嗎?
妳不會懂的,我知道。
因為……大家都已經失去自我了啊。
幾年後,收到上級的單獨任務。
「森林裡……放下自動攻擊周圍的魔獸……」
而且禁止告訴任何人。
這個任務如果失敗了,就會死吧?
染影嘆了口氣。
好吧,不過是一隻魔獸,就放最弱的吧。
然而,一個人的力量,有時改變不了什麼。
看著眼前的結局,染影的腦中浮現了這樣的話語。
不,不對。
應該說是,一個弱者的力量,改變不了世界啊。
他很想放聲大哭,他很想就這麼逃出去,然後被處決。但他無法,他已經失去哭泣的力量,他已經忘卻死亡的勇氣。
「對不起……」
他感覺到自己的魔獸旁傳來爆炸,他感知道自己的魔獸旁有個生命正在消逝。他看見協會的上級向一名金髮少年說,你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,所以加入我們吧,我們會為你守護你的妹妹的。
「真的很、對不起……」
「啊?你怎麼了,染影?」
「不,沒什麼。」
特別申請回到集中營重修,特別跑去和自稱鬼淵的少年搭話。染影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,才會做出這種事來。
重點是蘿格絲也跟他一起。
天知道自己在想什麼,天知道自己是懷抱著什麼樣的情感和眼前的少年一同行動。
然後,看著光明的他,逐漸墮落。
他是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鬼淵是個天生的異能者,擁有『絕對光明』的能力,因此協會的人很怕他,一直想把他拉入協會,也不段以各種方法遊說他。
也是因此,你的姊姊才會……
染影在心中輕聲道。
「連蘿格絲都背叛我們了,只剩下你,你不會背叛我的吧?」鬼淵輕輕一笑,眼神是絕望的,但卻是信任的。
我只能看著你逐漸墜入深淵,卻又無能為力。
全都是我的錯,對不起。
至少讓我再一次,為你做點什麼吧。
少年輕輕笑了。
雨水逐漸停下,但痛苦並不會減弱分毫。
他能感受到來自左眼的疼痛,來自全身的疼痛。黑色的束縛捏住他的心臟,捏住他的呼吸,世界也逐漸空白起來。
束縛著你的,是一無是處的我;束縛著我的,是恐懼死亡的心。
我放棄了恐懼,於是你得到自由。
染影拆下繃帶,早已被墨色的血染黑。
這是「處決」,是對背叛成員的唯一死刑。
「啊──多美的紫色眼睛──」
染影把鬼淵拉出黑暗,自己卻向更深沉的地獄墜落。
再見了,吾友。
然後,道出最終的話語。
『 』
鬼淵在路上思索著。
下雨了。
總覺得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,到底……
染影他,應該不知道我妹妹的事啊!
轉過身,拉開腳步,鬼淵開始奔跑。
絕對不是因為想回去和他道別的關係,絕對。
喂,你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啊!
一邊喘氣,遠遠的能看見深藍色的背影,想出聲喊住他,卻被眼前的場景震驚的說不出話。
染影就在他面前向後仰去,除了衣服外的所有地方全都是純黑色的。
染影!
以及,最終的話語。
「這樣,算不算是贖罪了呢……」
為什麼啊!
少年想對他大吼。
我什麼都不明白,我一直都拒絕面對。
但卻在最後想問你時才發現,你已經不在了。
這就是戰爭嗎?
不,這是地獄。
你的地獄已經結束了,而我的,要自己了斷。
將掩蓋金髮的彩色魔法解除,鬼淵,不,律星走進殘破的公會大門。
「我是協會脫逃的鞭使,『絕對光明』的律星,如果可以,請讓我加入你們吧。」他聽見自己對著公會裡殘存的人這麼說道。
*
鬼淵?
若風正包紮著菲亞特的傷口,被鞭子砍的物理性傷害無法自動復原。眾人一抬頭,就看見方才被拖走的青年正在眼前。
「哥哥!」銀星跑了過去,但又停在他前方,驚疑不定。
律星伸手抱起有些重的小女孩。
「嗯,我回來了。」
「鬼淵……不,我是說律星,你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菲亞特看著他,調整自己的措辭。
「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!」一旁孟軒抗議著。
「我決定改邪歸正,投報光明。」對方一臉嚴肅的說。
「……不,我的意思是,你染髮了?」
「……」
一時間被菲亞特的話語嗆到,不知該說什麼。
「你本來就是屬於光明,只是你自甘墮落罷了。」若風掃了一眼他的氣息,如此斷定道。
「你會暗屬性的治癒魔法嗎?」夜林問道。
律星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「哪有這種東西啊,暗屬性的人要治癒時只要吸收黑暗屬性就可以了。怎麼,公會竟然也有黑魔術師?」
「天生也是難免的。」若風惡狠狠地瞪著他。
有點……可怕。
「公會之前也不是沒有黑魔術師,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。」夜林隨口說道。
「喔?」若風手上動作未停。
「西卡與西潔,號稱雙劍的兄弟。順帶一提,西卡是弟弟。」
「先不說這個了,那邊那個叫律星的,你不是黑魔術師嗎?能不能幫菲亞特補充些能量啊?」孟軒不客氣地問道。
「沒想到竟然是你!」律星有些意外的走了過來,銀星依然掛在他身上。
「其實我不是黑麼術師喔──」
「不過,很走運的是,剛好會一些魔術呢。」
而且,特別是補充能量的──並不是為了某人喔。
「那就拜託你了。」菲亞特低下頭。
孟軒則隨時警戒著,即使對方釋出善意,但防人之心仍不可無。
幸好,對方並無惡意。
「你不怕我們趁機報仇嗎?」孟軒看著他,忍不住問道。
「這個嘛……如果這樣的話,也是報應了呢。」轉瞬間,菲亞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。
「既然你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……我們得抓緊時間。」若風正色道。
「雖然說公會裡大部分好手都因公殉職……」看了夜林一眼。
「但也不是沒有效果的。」
「根據我放在艾特曼斯身上的探測球最後顯示的情形,現在那兩個人的狀況非常不好。」
「那兩個人?」
「你竟然在他身上裝那種東西?」
果斷無視夜林的質問,若風直接回答了律星的問題。
「差不多也該告訴你們他倆的情報了。」
「百年前,我就與普路塔和涅特交過手,也在那時,就已經消滅他們了。當時,整個協會幾乎被摧毀殆盡,公會也受到不小傷害。」
「你們有聽說過嗎?擁有太大執念的黑魔術師的靈魂,無法離開人間,可能化作怨零漂泊人世。而那兩個人,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殘存下來。」
「他們四處想找到我將我除掉。儘管沒見到面,但有種莫名的力量染我們彼此感受得到對方依然存在。十年前,不小心被碰到了──」
「普路塔的恨意足以淹沒世界,涅特基本上是因為普路塔而存在的。應該說,涅特的執念恐怕就是普路塔。」
「於是,他創立新協會,所有木偶──也就是所謂上級──都是涅特這個究極黑魔術師所創造的,沒錯,嚴格說來,除了那些被涅特所操控著的年輕人之外,新協會說穿了就是由他們兩個所主導的幻想。」
「接下來,來談談他們的能力吧。」
「普路塔,萬惡的根源,用的正是你所想要的、強化的黑魔法──請恕我使用這個詞。他在身上放著各種輔助系的魔法,硬要說的話,並沒有到非常強的地步。」
「然而涅特就不一樣了。儘管師出同門,但涅特天生的能力卻暴戾至極。操縱木偶,操縱人的生命乃至部分精神,甚至有操縱自己的能力。值得慶幸的是,他有個弱點--他的魔力完全是由普路塔所提供,值得一提的是,普路塔是我見過黑魔法魔力最高的人──亡靈。」
「而你,菲亞特。你的意志,屬於你的黑魔法,是攻擊力最高的。無關修練與否,也和魔力沒有關聯,你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,也就是說,只要能在這裡掌握住方法,就有可能達到一擊必殺的效果。」請容我在這裡向你說謊,但有時真相更使人難以置信。
「真的……有可能嗎?」菲亞特的眼神有些迷惘,一直以來,自己都是隊伍中最弱的,戰鬥起來毫無勝算可言。
但是……
「我好像在夢裡有見過你,所以我相信你。」
若風好像被什麼嗆到似不停咳嗽,眾人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。
「那麼,就讓我再次見識吧,三十分鐘的天才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「不,沒什麼。」
第五章:束縛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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